拥夜的建议服用频率是一周一到两次。一对恋人如果生活在同一座城市，差不多也是每周见一、两次。
有时她会和那人一起看场电影，到咖啡厅坐一下午，或到河堤边散散步。他总会在她动念但还没有付诸行动的下一秒，先一步牵起她的手。
有时他们会天南地北地聊，然后惊讶地发现他们曾在同一时间到过同一个地方。或许他还曾在她走出餐厅时礼貌地为她挡着门，然后与她擦肩而过。
有时她会在他的歌单里听见那首她很喜欢、但鲜少有人听过的老歌，透过车窗倒影看见他们的脸上露出极其相似的微笑。
那是无限近似于“命运”的瞬间，尽管只是在梦里。那些并非生存所需，却能让她对生活多了些许期待的怦然，是因为一个只出现在她梦里的男人。
这些……她到底该如何和前男友说明，才不会被当成一个因失恋而精神崩溃、开始用幻想男友来自我安慰的可悲前女友？也许他早就不记得七年前的事了。一场梦而已，除了她又还有谁会放在心上呢？
但宋梓洛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，“你又梦到那个男人了？”
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强调那个“又”字，彷彿第一次已经让他无法忍受，第二次简直要将他逼疯，但她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然后还在梦里跟他谈恋爱谈得不亦乐乎？”他一脸不可置信，到了一种让她觉得不舒服的程度。
于是她下巴一抬，大大方方地说：“对！”
“何沅彤你有病啊？想谈恋爱想疯了？”他的语气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，“你还不如去意淫那些男明星，好歹是真人！不然跟你那个同事交往也好啊，就算人矬了一点，至少人家是真的对你有意思，不是你一个人自嗨！”
“跟自己想象出来的人谈恋爱，还一副很陶醉的样子，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吗？想逃避现实也不能这样吧！”他看她的眼神带着鄙夷，隐约还有些厌恶。
何沅彤低下头，不愿再和他对到眼，冷冷地说：“我要梦到谁，关你屁事。”说完，她扭头就走。
必须得走，不然眼泪好像就快掉下来了。他让她觉得很难受……也很难堪。
在她转身之后，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似地，哑着嗓音说：“何沅彤，交往七年对你来说不算什么，是吧？所以分手不过一个多月，你就能爱上别人。”
听到这话，她脚步一顿，但是没有回头。
“你一次都没有梦到我。”他说。“高三交往，大学四年异地恋，有时候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。但之前我问你有没有梦过我，你说『一次也没有。』”
如果梦代表愿望，那她的愿望里从来没有他。她让他觉得很失望……也很难堪。
洪翎萱一出包厢便看见宋梓洛靠着墙边一脸颓败，“你怎么在这？沅彤呢？”
宋梓洛斜睨了她一眼：“跑了。”
“你又跟她说了什么？”她微微皱眉，略带谴责意味地看着他。
他面无表情地说：“搞不好是她说了什么，自己心虚跑掉的啊。”
洪翎萱想起刚才何沅彤说的话和脸上的表情，低声道：“再这样下去，搞不好你真的会失去她。”
宋梓洛沉默了半晌，“你觉得事隔好几年又梦见同一个人代表什么？对他还念念不忘？”他问。
“沅彤跟你说了那个男人的事？”洪翎萱叹了口气。“你也不用太纠结，都说是吃了拥夜才梦到的，她应该也没想那么多。”
宋梓洛猛地转头，“拥夜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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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沅彤就着水将药丸吞了下去，心情却不似往常那般安定又带着点悸动。
宋梓洛的那番话意外地坚定了她的想法。
她很清楚，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，梦里的那人是她想象出来的，所以不会为她的懦弱而受伤。他不会说伤人的话，更不会用伤人的方式离开。与其随便找个人交往，明明自己无力给予却还贪图从对方身上索取温暖，这是最好的选择，不是吗？
“不是说『逃避虽可耻但有用』吗？我用自己的方式疗伤，关你什么事。”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似地，她自言自语道。
于是她再次闭上了眼睛，回到那个人的身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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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能不能带我去……你难过时会去的地方？”男人说。
她坐在副驾驶座，微微侧头，下意识带上微笑，“怎么突然这么说？”
“你看起来不太开心，但好像不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事，不然你应该会开口的。”他有点忧心地看了她一眼，“你今天话特别少。”
是吗？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。不开心？似乎是有点，但她想不起来是因为什么事了。
她灵机一动，故作神祕地笑道：“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他纵容地没有多问，配合着她的指示，开到一个不起眼的社区型公园。
公园占地不大，摆着滑梯、攀爬架和翘翘板等游具，连荡鞦韆都没有，阳春得很。但旧地重游让何沅彤异常兴奋，见四下没人，她三两步跑上前坐上弹簧木马。
男人微笑着看她满场疯玩，像个老父亲似地蹲着帮她拍了许多照片，最后还坐上翘翘板的另一端充当她的玩伴。
“我旧家在这附近，恩……就是那边那一栋。”她指着不远处一栋灰扑扑的低矮公寓。
“什么时候搬走的？”他轻声问。
“小六……爸妈离婚之后，我跟我爸搬到丰原，我妈回宜兰跟外婆住。”
她仰头看着天空，声音因而变得有些压抑，“心情不好的时候，我好像都只会等它自己好起来。『等时间过去，应该就没事了』，大概是这种想法吧。但你一说我才想起来，以前他们一吵架，我心情不好就会一个人跑来这里，想着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不在家。”
翘翘板那头的他静静地听着，听到最后的沉默却有些心疼了。他突然一个蹬腿，她咚地落下，短暂的惊愕过后她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你不用担心啦！虽然刚跑出来的时候心情不太好，但因为这个时间来都没什么人，我难得可以独占游乐场，最后都玩到舍不得回去了。”她咧嘴一笑，脸上的阴霾顿时消散。
他打趣道：“现在小六的孩子应该都开始追星、爱打扮了吧，你有点晚熟啊？”居然能一个人在游乐场玩得这么开心。
“是他们太早熟。”她撇了撇嘴，小声嘀咕道。
他笑了笑，温和地说：“有时候也需要做点什么来转换心情，对吧？因为不是所有事都能自己好起来。”
她望着那栋老公寓，一脸若有所思，“有一次我妈出来找我，看我玩得满头大汗，她就哭了。她说，她觉得我已经够大，大到能够明白『离婚』代表什么，但我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。她还说，如果不是因为我，她根本不会结这个婚。生我的时候她很痛很痛，早知道我是这么冷血的小孩，她就不生了。”
咚地一声，她又坠到谷底。但还没来得及觉得心凉，男人便抱住了她。
“别难过了。”他说。“我在这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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